第2章 天罗云锦？
王小胖浑身一颤，小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舍，但看着师父那决绝的眼神，他还是咬着嘴唇，带着一种上刑场般的悲壮，颤巍巍地伸手进自己同样打着补丁的小道袍怀里。
摸索了好一阵，才万分不舍地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布包。
那布包不知用了多久，颜色都看不清了，边缘磨得起了毛。
他一层层、极其缓慢地打开布包，仿佛每揭开一层，心都在滴血。
最终，露出了里面可怜巴巴的三块小石头。
那确实是灵石，只是……颜色黯淡无光，表面坑坑洼洼，布满了灰绿色的霉斑，灵气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，像是三块刚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劣质矿石。
王小胖捧着这三块发霉的下品灵石，双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，高高地、用尽全身力气举向那只神态倨傲的仙鹤。
他仰着小脸，努力挤出最卑微、最讨好的笑容，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“仙……仙鹤大人！
您……您行行好！
通……通融通融！
就……就这些了！
我们清虚观……真……真的……一滴都没有了！
您看……能不能……先记个账？
我们师徒……砸锅卖铁……做牛做马……一定……一定还上！
仙鹤垂下高贵的头颅，黑豆眼瞥了一眼那三块散发着霉味和穷酸气的灵石，眼神里的鄙夷几乎凝成了实质。
它极其嫌弃地用喙尖拨弄了一下其中一块，那灵石“吧嗒一声掉在满是尘土的地上，滚了两滚。
仙鹤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鸣叫，充满了不耐烦和轻蔑，像是在说打发叫花子呢？
这声鸣叫如同冰水，彻底浇灭了王小胖最后一丝希望。
他举着灵石的手无力地垂落，小脸惨白，绝望地看向师父，眼泪在眼眶里首打转。
李大锤看着徒弟那绝望的眼神，再看看仙鹤那副“没钱就滚的冷漠姿态，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！
血液“轰的一声全涌上了头，烧得他眼睛都红了。
“欺人太甚！！
李大锤猛地一声低吼，声音嘶哑，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。
他一把将身前那个装着“净心观音土的破陶碗扫开，“哐当一声摔得粉碎，灰粉撒了一地。
紧接着，在王小胖和仙鹤惊愕的目光中，李大锤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动作——他双手猛地抓住自己身上那件破道袍的右肩处！
那里，有一块巴掌大小、颜色明显比周围灰布鲜亮许多的深蓝色补丁。
那布料在昏暗的光线下，隐隐流动着一种温润内敛的光泽，细密的织纹透着一股子不凡。
“好！
好！
你们要灵石是吧？
灵石没有！
李大锤双目赤红，声音因激动而尖锐颤抖。
“但老子有祖宗传下来的宝贝！
看见没？！
他手指用力戳着那块深蓝色的补丁，唾沫星子横飞，“这可是正儿八经的‘天罗云锦’！
传了十八代祖师爷的宝贝！
搁在几百年前，巴掌大这么一块，够买下半个坊市！
他越说越激动，仿佛这块补丁真的承载着清虚观无上的荣光“知道天罗云锦吗？
吸日月之精华，纳山川之灵秀！
水火不侵，刀剑难伤！
穿在身上冬暖夏凉，清心凝神！
是当年祖师爷……呃……祖师爷他老人家……在……在一次惊世大战中，从……从域外天魔身上扒下来的战利品！
是我们清虚观镇观之宝的……的碎片！
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，情真意切，连李大锤自己都快被自己编的故事感动了，脸上充满了“割肉饲鹰般的悲愤和不舍。
王小胖听得目瞪口呆，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，看着师父肩头那块平平无奇的深蓝补丁，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……一丝微弱的希望。
难道……师父真藏了压箱底的宝贝？
仙鹤似乎也被李大锤这突如其来的“壮举和那块看起来确实不太寻常的布料镇住了片刻。
它歪着头，黑豆眼仔细打量着那块深蓝色补丁，锐利的目光在那流动的光泽和细密的织纹上逡巡。
天罗云锦？
这名字听起来确实有点唬鹤……而且这料子，看着……好像真有点门道？
就在仙鹤迟疑的瞬间，李大锤把心一横，牙关紧咬，腮帮子鼓起！
他双手猛地抓住那块深蓝色补丁的边缘，用尽吃奶的力气，狠狠一撕！
“刺啦——！
一声布料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声响，在寂静的破殿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。
那块深蓝色的“天罗云锦，带着几缕原本连着它的灰布道袍的破线头，被李大锤硬生生扯了下来。
他手心里躺着那块巴掌大的锦缎，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还在微微颤抖。
李大锤脸上混合着肉痛、决绝和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狠厉，猛地将这块“镇观之宝的碎片朝着仙鹤递了过去。
“拿！
去！
李大锤几乎是吼出来的，声音都劈了叉。
“抵债！
够不够？！
不够老子把裤子也押上！
仙鹤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震得下意识缩了下脖子。
它狐疑地看看李大锤那副“倾家荡产的悲壮模样，又看看他手里那块流光溢彩的深蓝锦缎。
终于，它迟疑地伸长了脖子，用喙小心翼翼地将那块“天罗云锦叼了过来。
锦缎入喙，触感温润柔滑，确实非凡品。
仙鹤眼中的疑虑似乎消散了一些，嫌弃也淡了几分。
它又瞥了一眼地上那三块发霉的灵石和绝望的王小胖，再对比一下嘴里这块感觉价值不菲的锦缎，似乎觉得这穷酸门派确实榨不出油水了，这“破布勉强也算个交代。
仙鹤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鸣叫，算是认可了这笔交易。
它优雅地一转身，双翅猛地展开，卷起一阵狂风，吹得殿内尘土飞扬，枯叶乱舞。
洁白的鹤影冲天而起，利箭般射向灰蒙蒙的天空，嘴里牢牢叼着那块深蓝色的“天罗云锦补丁，很快就在云端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白点。
破败的大殿里，瞬间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