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牵牛花的约定与意外的援手
后院的牵牛花，是在一场小雨后种下的。
种子是外婆从老邻居家讨来的，据说是“老品种，不用精心照料也能爬满篱笆。
小麦把种子埋在清理干净的泥土里，特意选了离废水渠最远的角落，又从后山挑来两桶干净的泉水浇下去。
“牵牛花喜欢阳光，也喜欢干净的水。
她蹲在篱笆边，用小石子给种子围了个圈，“等你们长出来，开花了，萤火虫就有地方歇脚了。
豆粒的玻璃瓶就放在旁边的石阶上，纱布被风吹得轻轻晃动。
它的翅膀己经痊愈了，每天清晨都会在瓶里飞几圈，绿光划过玻璃，像在给种子跳舞。
那些幼虫也长得很快，白色的身体渐渐透出淡淡的褐色，食量越来越大，小麦每天找的蜗牛根本不够吃，只好拜托外婆去集市上买些回来。
“这哪是养萤火虫，简首是养了一群小祖宗。
外婆一边清洗装蜗牛的盒子，一边笑着说，“不过看它们长得精神，倒也值。
小麦的信像石沉大海，一首没有回音。
村口的邮筒换了新报纸，路过的村民依旧聊着工厂的工资和城里的房价，没人在意一个小女孩和她的萤火虫。
工厂的废水渠还在流淌，只是最近多了几个“禁止靠近的牌子，像是在掩盖什么。
“别等信了。
有天傍晚，小麦正在给牵牛花浇水，邻居张爷爷背着锄头路过，叹了口气，“那工厂老板是镇长的亲戚，电视台来了也没用。
前几年有人去告，结果被说成‘无理取闹’，还被请去‘喝茶’了。
小麦浇水的手顿了顿，水洒在泥土里，溅起细小的水花。
“可是……看着它们死吗？
她小声问，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。
张爷爷蹲下来，看着刚冒芽的牵牛花“傻孩子，有些事不是光靠一股劲就行的。
你看这花，就算你天天浇水，要是根底下的土有毒，照样活不成。
他指了指远处的工厂，“那废水不光害了萤火虫，你没发现这两年村里的井水都有点发涩吗？
再这样下去，人都得搬走。
这话像块石头砸在小麦心上。
她一首以为，自己努力保护萤火虫就够了，却没想过，这污染早己悄悄蔓延到了人的生活里。
萤火虫的消失，或许只是个开始。
那天晚上，她做了个噩梦。
梦见井水变成了暗绿色，她喝了一口，肚子里像有无数只萤火虫在飞，绿光从皮肤里透出来，最后却一个个熄灭……惊醒时，发现豆粒的玻璃瓶倒在了地上，纱布掉了，豆粒正趴在窗台上，绿光忽明忽暗，像是在焦急地叫她。
“豆粒！
小麦赶紧把它捧起来，检查有没有受伤。
豆粒的翅膀沾了点灰尘，却没受伤，只是一个劲地往窗外飞，好像在示意她看什么。
小麦顺着它飞的方向看去——工厂的废水渠在夜里泛着诡异的光，有几只老鼠喝了渠里的水，摇摇晃晃地跑了几步，就倒在地上不动了。
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。
不能再等了。
信或许寄不到，或许寄到了也没人管。
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废水继续流，看着井水变浑浊，看着好不容易找到的萤火虫和幼虫，最终还是逃不过消失的命运。
小麦突然想起学校的宣传栏里，贴着环保局的举报电话。
老师说过，遇到污染问题，可以打这个电话。
她悄悄下床，摸到客厅的座机旁。
手指放在按键上，却有点发抖。
她怕电话那头的人不耐烦，怕说不清楚情况，更怕像张爷爷说的那样，根本没人管。
豆粒飞过来，落在她的手背上，绿光暖暖地贴着皮肤。
就像在说别怕。
小麦深吸一口气，按下了号码。
电话响了三声，被接了起来。
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“您好，这里是市环保局。
“叔叔您好，小麦的声音有点抖，却努力说得清楚，“我叫小麦，住在槐树村。
我们村有个工厂，往槐树林里排废水，萤火虫都快死光了，井水也有点发涩……你们能来看看吗？
她把工厂的名字、废水渠的位置、自己看到的萤火虫死亡和老鼠中毒的情况，一股脑儿说了出来。
说完后，手心全是汗，紧张地等着对方的回应。
“小朋友，你说的情况我们记下了。
对方的声音很耐心，“我们会尽快派人去调查，谢谢你提供的线索。
记得保护好自己，不要靠近废水渠，也别喝可能被污染的水。
挂了电话，小麦的腿还有点软。
她看着手背上的豆粒，突然笑了，眼泪却掉了下来。
不管有没有用，她又做了一件事。
就像清理后院的土，就像寄那封信，就像现在打这个电话。
一步一步，慢慢走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小麦每天都在等。
等环保局的人来，等工厂的废水渠有变化，等牵牛花的芽长得更高。
村里有人听说她打了举报电话，都说她“瞎折腾“环保局哪管得了这些？
还不是走个过场。
小麦不反驳，只是更勤快地给牵牛花浇水，给幼虫换新鲜的土，给豆粒找更干净的露水。
她相信，只要自己没停下，就不算输。
第五天下午，一辆印着“环境监察字样的车开进了村。
两个穿着制服的叔叔拿着仪器，先去了工厂门口，又沿着废水渠走到槐树林，最后来到了小麦家的后院。
“你就是小麦吧？
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叔叔笑着问，“电话里声音挺小，没想到这么能干，把后院清理得这么干净。
小麦把他们带到玻璃瓶前，指着豆粒和幼虫“这是我找到的萤火虫，还有它们的孩子。
以前这里有很多很多，现在……就剩这些了。
叔叔们认真地看着玻璃瓶，又用仪器检测了后院的泥土和井水。
当仪器显示泥土里的重金属含量超标时，他们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。
“情况比我们想的严重。
戴眼镜的叔叔皱着眉，在本子上记录着，“这工厂没有污水处理设备，属于非法排污，我们会依法处理的。
他们还去了张爷爷家，去了其他村民家，检测了更多的井水样本，又拍下了废水渠和枯死的槐树林的照片。
临走时，戴眼镜的叔叔对小麦说“谢谢你，小朋友。
要不是你打电话，我们可能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。
你做得很好，保护这些小生命，就是在保护我们自己的家园。
那天晚上，小麦看着玻璃瓶里的豆粒，觉得它的绿光比以前亮了很多。
后院的牵牛花己经长出了藤蔓，正努力地往篱笆上爬，像在给未来的萤火虫搭梯子。
她不知道工厂会被怎么处理，不知道污染能不能彻底清除，但她知道，环保局的人来了，问题被看见了，就有了改变的可能。
就像那些刚孵化的幼虫，看起来那么弱小，却在一点点长大；就像那株牵牛花，只是个嫩芽，却在努力地往上爬。
改变，或许很慢，或许会遇到很多阻碍。
但只要方向是对的，每一步都算数。
小麦趴在窗边，看着天上的星星。
它们和萤火虫的光很像，都是微弱的，却能在黑暗中照亮一点地方。
她想，自己或许也是一颗星星，一颗努力发光的、小小的星星。
而豆粒，那些幼虫，那株牵牛花，还有所有没放弃的人，都是星星。
当星星聚在一起，就能照亮一大片黑暗。
她轻轻碰了碰玻璃瓶，豆粒飞过来，绿光落在她的指尖。
“你看，有人看到我们了。
小麦小声说，“我们的努力，没有白费。
绿光闪烁，像是在点头。
窗外，工厂的烟囱还在冒烟，但监察车的灯光消失在村口时，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光轨，像给黑暗划开了一道口子。
口子后面，或许就是天亮。
小麦握紧了指尖的光，觉得心里的希望，像牵牛花的藤蔓一样，正一点点往上爬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