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追心脏的人
凌晨五点一十七分，市三院地下停车场负二层，日光灯坏了一半，剩下一半在头顶苟延残喘，像随时会咽气的病人。
张岩扶着消防门喘粗气，白大褂下摆全是灰，脚上的洞洞鞋跑掉了一只——刚才追得太急，鞋卡在了电梯缝里。
“老黄，你不是说五分钟就能追上吗？
这都快十分钟了！
“你跑反了，刚才是B1，现在是B2，你绕了个八字。
黄帝的声音懒洋洋，带着点看热闹的愉快，“年轻人，方向感感人。
张岩咬牙“你行你上！
“老夫要是能自己上，还轮得到你？
停车场里回声很重，每一道喘息都被放大。
张岩屏住呼吸，开启透视眼——冷却时间刚过去，金芒一闪，视线穿透水泥柱、铁皮车，像一台人形CT。
三秒后，他在东南角捕捉到了那团黑气鸭舌帽男人蹲在冷链货车后厢，保温箱放在地上，箱盖半开，那颗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托着，悬在空中，黑气顺着主动脉针孔往外冒，凝成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蝴蝶，翅膀上闪着“夜字篆文。
“操，真会玩。
张岩低声骂了句，踮脚摸过去。
黄帝提醒“对方身上有煞气，不是普通人，你小心点。
“放心，我跑得快。
“你鞋都跑没了……距离还有十米，鸭舌帽忽然抬头，露出半张脸——苍白，没有眉毛，嘴角裂到耳根，像被刀划开又缝上。
他冲张岩笑了笑，抬手打了个响指。
啪！
停车场灯光全灭，黑暗像一桶墨汁泼下来。
紧接着，发动机咆哮，冷链货车亮起尾灯，红得像两颗血眼珠。
“想跑？
张岩抄起消防栓里的扳手，一个箭步冲上去。
货车猛地倒车，后厢门大开，鸭舌帽站在门边，手里拎着保温箱，冲张岩勾手指。
“上车聊？
他的声音沙哑，像两块砂纸摩擦。
张岩冷笑“我怕你晕车。
话虽这么说，他还是纵身一跃，抓住车厢门沿，整个人被拖得双脚离地。
货车冲出停车场，驶入黎明前最黑的那条滨江大道。
风呼啦啦往车厢里灌，张岩眯眼，发现车厢西壁贴满了符咒——朱砂写就，却不是道家笔路，反而像某种手术缝合线，把符咒连成一张“解剖图。
鸭舌帽盘腿坐在保温箱前，黑蝴蝶落在他指尖，翅膀扇动，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。
“张医生，他慢条斯理开口，“我等你很久了。
张岩握紧扳手“你认得我？
“昨晚你用三根针救了顾老，坏了我们老板的好事，我当然认得。
“你们老板是谁？
夜阎王？
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单位。
鸭舌帽咧嘴笑，唇角又撕开一点，露出森白牙床“老板说了，给你两个选择。
第一，把顾老的心乖乖交出来，我们给你一千万，再附赠一颗更年轻的心脏——保证无菌，冷链包邮。
张岩挑眉“第二呢？
“第二……鸭舌帽指尖一弹，黑蝴蝶猛地扑向张岩面门，“我亲自取你的。
张岩早有准备，反手一扳手抡过去。
铛！
金属撞击声里，黑蝴蝶炸成一团黑雾，化作无数细小黑针，暴雨般射来。
张岩侧身翻滚，心里狂喊“老黄！
救命！
“吵死了！
回阳九针第二式•护阳——开！
刹那间，张岩双手不受控地抬起，十指连弹，银针从袖口飞出，叮叮当当织成一面针网，把黑针尽数挡下。
火星西溅，像过年放的劣质烟花。
鸭舌帽愣了半秒，笑得更大声“有意思！
再来！
他双手一合，保温箱“咔嚓自动开启，那颗心脏竟“噗通一声跳了出来，悬在半空，血管像红蛇乱舞。
最恐怖的是，心脏表面浮现一张模糊人脸——苍老、痛苦，正是顾老！
“姓张的……救我……人脸张嘴，发出沙哑呼救。
张岩头皮发麻“操！
你们把活人意识锁进心脏？！
鸭舌帽耸肩“老板说了，意识比器官值钱。
顾老要是肯签合同，把心交出来，我们保他意识永生，活在元宇宙里，当医疗AI导师，多体面。
张岩怒极反笑“体面个屁！
把人当U盘，问过本人吗？
“那就别谈了。
鸭舌帽打了个呼哨，心脏血管骤然伸长，像鞭子一样抽向张岩。
车厢狭窄，无处躲闪。
张岩被血管缠住脖子，瞬间窒息。
“老黄……再……来……黄帝叹气“再烧一年寿命，用‘定魂针’，你舍得？
“烧……烧烧烧！
嗡——张岩指尖迸出金芒，一针刺入自己眉心，再拔针甩出，正中心脏上方的人脸眉心。
“定！
时间仿佛暂停。
血管僵在半空，黑蝴蝶凝固成标本，鸭舌帽的笑容定格成诡异表情包。
三息过后，一切恢复正常。
但心脏表面的人脸安静了，血管软软垂下。
鸭舌帽脸色第一次变了“你……你怎么会‘定魂’？
这是上古禁术！
张岩喘得像破风箱“我……我天赋异禀……鸭舌帽眯眼，忽然抬手摁向车厢壁的符咒。
“那就换个玩法。
符咒亮起血光，车厢地板裂开，露出下方滚滚江水——货车竟冲上了滨江大桥护栏，半边车身悬空！
“一起死吧。
鸭舌帽笑得癫狂。
千钧一发之际，张岩猛地扑向保温箱，连箱带心脏抱进怀里，一脚踹开车厢侧门，纵身跃下！
噗通！
冰冷的江水瞬间灌进衣领，像无数小刀割肉。
张岩死死抱住保温箱，闭气下沉。
头顶传来货车坠桥的巨响，火光冲天。
……十分钟后，下游五百米处，张岩湿淋淋爬上河堤，像一只落水狗。
保温箱完好，心脏还在跳，表面黑气却散了大半，人脸也消失了。
黄帝在脑子里长叹“小子，你又欠我一年寿命，现在只剩84年了。
张岩吐出一口水“记账记账……老黄，这颗心怎么办？
“先带回去，用‘净灵阵’洗掉残余煞气，再还给顾老。
不过——不过什么？
“夜阎王己经盯上你，下一次，就不是一个鸭舌帽了。
张岩抬头，天边泛起鱼肚白，新的一天来了，却带着血腥味。
他裹紧白大褂，抱着保温箱，赤脚往医院方向跑。
身后，江水滔滔，火光未灭。
他不知道，此刻大桥护栏上，一只黑蝴蝶破火而出，翅膀上“夜字愈发猩红，像一封未写完的战书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