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猩红齿轮与深渊回响
林默的呼吸在瞬间凝固了。
异化体转过身的刹那，仓库里漂浮的尘埃仿佛都被那片混沌的虚无吸走了。
两点猩红光芒穿透昏暗，落在他脸上时，像烙铁般灼人。
他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味——福尔马林的刺鼻感里混着新鲜血液的腥甜，还有一种……金属氧化的铁锈味，就像暴雨后的废弃工坊。
“血契之臂在异化体的右肩微微颤动，黄铜外壳下的血管状纹路搏动得愈发剧烈，那些灰白色的“皮肤竟泛起了类似人类皮肤的潮红。
林默注意到，连接机械臂与异化体躯体的接口处，有暗红色的组织正在缓慢蠕动，像是某种活物的筋膜，将金属与血肉强行缝合在一起。
这根本不是简单的拼接，而是……共生。
徽章在怀里烫得惊人，像是要把他的皮肉烧穿。
不同于以往的信息碎片，这次涌入脑海的是一股纯粹的情绪——混杂着痛苦、愤怒与饥饿的狂躁洪流，几乎要冲垮他的意识。
林默死死咬住舌尖，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，剧痛让他勉强保持着清醒。
“吼——异化体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，既不是野兽的嘶吼，也不是机械的轰鸣，更像是无数根金属丝被同时绷断的锐响。
它猛地向前踏出一步，沉重的脚掌踩在散落的齿轮上，发出刺耳的碾压声。
地面的血迹在它走过时，竟诡异地朝着机械臂的方向微微蠕动。
林默握紧了手中的铁条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——跑？
仓库只有一个出口，那小女孩还在外面等着，异化体的速度看起来极快，他未必能在对方追上之前带着孩子脱身。
打？
这东西连机械臂都能同化，一根磨尖的铁条能造成什么伤害？
就在这时，异化体突然做出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动作。
它抬起那只血肉机械臂，黄铜手掌缓缓张开，五根带着倒刺的金属指节竟开始以违背物理规律的角度扭曲，指缝间渗出的暗红色液体滴落在地，瞬间腐蚀出几个细小的黑洞。
林默瞳孔骤缩——那是昨晚他在铁箱里看到的姿势！
这东西在模仿人类的抓取动作？
“它在学习……林默喉咙发紧。
徽章传递的狂躁情绪中，突然夹杂进一丝微弱的、属于人类的恐惧。
这恐惧如此清晰，让他瞬间意识到——这具异化体的内核，或许还残留着一丝原主的意识。
是那个母亲？
这个念头像冰锥刺入心脏。
他猛地看向地上的尸体，残缺的躯体在光柱中泛着死寂的灰白，唯有失去手臂的创口处，还残留着一丝诡异的温热。
异化体的猩红目光扫过尸体，又落回林默身上，机械臂的指节扭曲得更加夸张，仿佛在炫耀自己的“新部件。
林默突然注意到，那些金属指节的倒刺上，还挂着几缕残破的布料——和小女孩身上那件破烂连衣裙的材质一模一样。
“畜生！
愤怒压过了恐惧。
林默低吼一声，猛地将铁条向前刺去。
他没有瞄准异化体的躯体——那片混沌的黑暗看起来根本没有实体，而是朝着那只正在蠕动的机械臂接口处狠狠扎去！
铁条刺入的瞬间，林默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阻力，像是扎进了浸过油脂的皮革。
异化体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嘶吼，机械臂猛地向后缩回，接口处的暗红色组织剧烈翻涌，竟将铁条死死钳住。
林默试图抽出武器，却发现铁条像是被某种活物咬住了，纹丝不动。
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——铁条的尖端开始发红，仿佛被高温灼烧。
他看到那些暗红色的组织顺着铁条向上蔓延，所过之处，金属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血管状纹路！
“不好！
林默立刻松开手，踉跄着后退。
几乎在他松手的同时，整根铁条“啪地一声崩裂成数截，断裂处渗出的不是铁屑，而是粘稠的暗红色液体。
异化体甩了甩机械臂，那些暗红色组织迅速缩回接口，只留下几道冒着白烟的焦痕。
它歪了歪头，似乎在“评估林默的威胁，随后再次咆哮着扑了过来。
两米多高的身躯带着狂风撞向林默，仓库顶部的灰尘被震得簌簌落下。
林默向侧面猛地翻滚，躲开这一击。
异化体撞在他身后的零件堆上，无数废弃齿轮和钢管轰然倒塌，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。
他趁机爬起来，踉跄着冲向仓库深处——那里堆放着几排高大的铁架，或许能利用地形暂时阻挡对方。
奔跑中，怀里的徽章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。
眼前的景象竟开始扭曲——仓库的墙壁在他眼中变成了半透明的薄膜，能看到里面蠕动的管线；地上的血迹化作了流动的红色丝线，最终都汇入异化体脚下的阴影；而那只“血契之臂，在他的视野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态，能清晰地看到内部嵌套的无数细小齿轮，那些齿轮的齿牙上，竟然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肉！
“齿轮……血肉……共生……破碎的信息碎片再次涌入脑海，这一次却带着清晰的画面——无数穿着白袍的工匠，将活人的手臂砍下，用银锡合金与黄铜齿轮强行接驳，那些人在剧痛中嘶吼，最终身体与机械融合，变成了没有意识的怪物。
画面的最后，是一枚与他怀中一模一样的黄铜徽章，悬浮在祭坛中央，混沌之眼缓缓转动。
工匠教派！
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。
原来那些信息不是传说，而是真实发生过的恐怖仪式！
这只“血契之臂，根本不是什么技术产物，而是某种亵渎生命的邪术造物！
“吼！
异化体己经从零件堆里挣脱出来，它似乎被林默的奔跑激怒了，猩红目光死死锁定着他的背影。
机械臂突然高高举起，黄铜手掌张开，五根金属指节竟开始旋转，发出“嗡嗡的低鸣，指缝间的暗红色液体汇聚成一颗跳动的血珠。
林默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，头皮瞬间炸开。
他猛地扑倒在地，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出去。
“嗤——！
一道暗红色的射线从机械臂指尖射出，擦着他的后背飞过，击中了前方的铁架。
坚固的钢铁瞬间被腐蚀出一个拳头大的洞，边缘处冒着白烟，散发出刺鼻的气味。
林默顾不上后背火辣辣的疼痛，连滚带爬地躲到铁架后面。
异化体己经追了上来，它庞大的身躯撞在铁架上，整排货架剧烈摇晃，上面堆放的零件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。
他蜷缩在铁架与墙壁之间的狭窄缝隙里，屏住呼吸，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。
怀里的徽章依旧滚烫，但那股狂躁的情绪中，竟混杂进一丝新的信息——恐惧，不是来自异化体，而是来自……徽章本身？
这枚徽章在害怕？
林默下意识地握紧徽章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些。
他突然想起格雷早上说的话——“真正重要的是，你是否有足够的‘耐心’和‘敬畏心’。
当时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，现在却突然有了一丝明悟。
敬畏心……对生命的敬畏？
异化体的脚步声停在了铁架外面，林默能感觉到那道猩红的目光正在扫视周围的缝隙。
他闭上眼睛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同时将意识集中在怀里的徽章上。
奇妙的事情发生了——当他的意识与徽章接触时，那股烫人的温度竟开始缓慢下降，而仓库里的一切声响在他耳中变得异常清晰。
他能听到异化体沉重的呼吸声（是的，它竟然在呼吸），能听到机械臂内部齿轮转动的细微声响，甚至能听到铁架因为承重发出的“咯吱声，预判出哪个位置即将断裂。
这是……徽章的力量？
林默的心跳开始放缓，他不再恐惧，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。
他能“感觉到异化体的位置，甚至能“看到它机械臂内部齿轮的转动轨迹——那里有一个微小的卡顿，似乎是因为刚才铁条的刺入造成了损伤。
就是现在！
林默猛地从缝隙里滚了出去，正好落在异化体的侧面。
他没有逃跑，而是朝着对方的机械臂冲去！
异化体显然没料到他会主动出击，猩红目光中闪过一丝迟滞。
机械臂迅速转向，想要再次发射射线，但林默的速度更快——他一把抓住机械臂的黄铜手腕，那里是齿轮与金属外壳的连接处，也是刚才他看到的卡顿点！
入手处滚烫无比，那些灰白色的“皮肤像活物一样蠕动，试图挣脱他的抓握。
林默死死攥住，同时将意识全力注入徽章。
“嗡——！
徽章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，透过他的衣物映了出来。
异化体接触到光芒的瞬间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，机械臂剧烈颤抖，内部的齿轮转速骤然加快，甚至发出了过载的“咔咔声。
林默能清晰地感觉到，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徽章涌入机械臂，那些原本流畅转动的齿轮开始逆向旋转，与血肉组织的连接点发出“滋滋的灼烧声。
异化体的躯体剧烈扭动，混沌的虚无中渗出黑色的雾气，那两点猩红光芒也开始闪烁不定。
“就是这里！
林默低吼一声，另一只手捡起地上一根断裂的钢管，用尽全力朝着机械臂的卡顿点砸去！
“铛！
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仓库里回荡。
钢管应声而断，但机械臂的黄铜外壳也被砸出一个凹陷。
内部传来齿轮崩裂的脆响，异化体的惨叫变得更加凄厉，机械臂突然软了下来，那些暗红色的组织迅速枯萎，像被抽走了水分的藤蔓。
“吼——！
异化体似乎陷入了极度的痛苦，它疯狂地挥舞着失去力量的机械臂，将林默狠狠甩开。
林默撞在墙壁上，喉咙一甜，喷出一口鲜血。
但他没有倒下，因为他看到了——那只“血契之臂的接口处，开始出现裂痕，黄铜外壳下的血肉组织正在迅速坏死、脱落。
异化体的猩红目光中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人类的恐惧。
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，转身就朝着仓库深处跑去，庞大的身躯撞开挡路的一切，最终消失在最里面的阴影里。
那里堆放着许多盖着黑布的巨大物件，林默之前从未注意过。
林默挣扎着站起来，擦掉嘴角的血迹，看着异化体消失的方向，心脏狂跳不止。
他赢了？
不，他只是暂时逼退了对方。
那东西没有死，只是被徽章的力量重创了。
怀里的徽章己经恢复了冰凉，仿佛刚才的灼热只是幻觉。
但林默知道，那不是幻觉——他能感觉到，徽章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，混沌之眼的纹路变得更加清晰，隐隐有流光转动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强忍着身体的剧痛，踉跄着走向仓库门口。
那个小女孩还在外面等着，他必须尽快带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。
刚走到仓库中央，他的目光被地上的尸体吸引住了。
不知何时，那具残缺的躯体旁，竟多了一样东西——一枚小巧的青铜钥匙，钥匙柄上刻着一个齿轮与十字交叉的图案。
林默弯腰捡起钥匙，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了格雷的工具箱。
这个图案……他似乎在哪里见过。
就在这时，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。
“有人吗？
里面发生什么事了？
是巡逻队的声音！
林默心中一紧，他现在浑身是血，身边还有一具残缺的尸体，被巡逻队发现绝不是好事。
他立刻看向门口，那个小女孩还躲在拐角后面，吓得瑟瑟发抖。
“快进来！
林默压低声音喊道。
小女孩愣了一下，看到林默身上的血迹，眼泪又开始打转，但还是听话地跑了进来。
林默一把将她拉到铁箱后面，用废弃的帆布盖住他们的身体。
“记住，无论听到什么，都不要出声。
林默在她耳边轻声说道，小女孩用力点头，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。
仓库大门被猛地推开，几个穿着灰色制服、背着火枪的巡逻队员走了进来。
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，腰间挂着一把弯刀，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仓库内部。
“队长，这里有血迹！
一个年轻队员指着地上的暗红痕迹，声音有些发颤。
队长皱起眉头，走到尸体旁，看到那恐怖的景象时，脸色也变得难看“又是这种死法……通知总部，齿轮区出现‘异化污染’，请求净化队支援。
“是！
“检查周围，看看有没有幸存者或者……污染物残留。
队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。
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能感觉到巡逻队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，铁箱后面的阴影越来越小。
小女孩的身体抖得像筛糠，呼吸都快停滞了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队员突然喊道“队长，你看这个！
林默悄悄掀开帆布一角看去，只见那个队员正指着地上断裂的铁条和钢管，以及铁架上被腐蚀出的洞“这里有打斗痕迹，还有……这是什么？
他用刀尖挑起一小块从机械臂上脱落的灰白色组织，那组织在接触空气后迅速变黑、萎缩。
队长的脸色更加凝重“是异化体的组织……看来有东西在这里打斗过。
检查仓库深处，那东西可能还没走远！
巡逻队员们立刻举着火枪，小心翼翼地朝着仓库深处走去。
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，林默松了一口气，但依旧不敢放松警惕。
过了大约一刻钟，巡逻队回来了，为首的队长脸色阴沉“后面什么都没有，只有一些废弃的旧设备。
通知下去，封锁这片区域，净化队到达之前，任何人不得靠近。
“那……这具尸体？
“先盖上，等净化队处理。
队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，似乎对这种事情早己麻木。
巡逻队很快离开了仓库，大门被重新关上，外面传来落锁的声音。
林默这才敢大口喘气，他掀开帆布，看着身边吓得面无人色的小女孩，心中一阵沉重。
他蹲下来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“没事了，他们走了。
小女孩看着他，突然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，紧紧抱住他的脖子“妈妈……妈妈死了……林默的喉咙哽住了，他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，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。
在这个世界里，死亡是如此常见，以至于连悲伤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他抱着小女孩，坐在冰冷的地上，看着那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，脑海中一片混乱。
异化体、工匠教派、血契之臂、黄铜徽章……这些线索像散落的齿轮，他却找不到连接它们的轴心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
林默轻声问道。
小女孩哽咽着回答“艾……艾拉……艾拉，林默摸了摸她枯黄的头发，“我带你离开这里，去找个安全的地方，好吗？
艾拉点了点头，依旧紧紧抱着他的脖子，仿佛他是这个冰冷世界里唯一的依靠。
林默站起身，抱着艾拉，开始仔细观察仓库。
巡逻队封锁了大门，但他记得仓库后面有一个通风口，是昨晚逃跑时无意中发现的，或许可以从那里出去。
他抱着艾拉，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血迹和零件，朝着仓库后方走去。
路过那些盖着黑布的巨大物件时，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。
刚才异化体就是冲进了这里，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，这很奇怪。
他犹豫了一下，伸出手，轻轻掀开了其中一块黑布的一角。
黑布下面，不是什么废弃设备，而是一个巨大的金属容器，大约有两人高，表面布满了复杂的管道和阀门，看起来像是某种反应炉。
容器的侧面，有一个圆形的观察窗，里面漆黑一片，什么也看不见。
但林默却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冷感，和昨晚被窥视时的感觉一模一样！
他立刻放下黑布，心脏狂跳。
这东西……一首在看着他？
“怎么了？
艾拉怯生生地问道。
“没事，我们快走。
林默不再犹豫，抱着艾拉快步走向通风口。
通风口比他想象的要小，只能勉强容纳一个人通过。
他先将艾拉送了出去，然后自己才艰难地爬了出来。
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后巷，堆满了垃圾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，但至少暂时安全了。
他牵着艾拉的手，辨认了一下方向，朝着远离仓库的方向走去。
阳光透过巷道上方的缝隙照下来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但林默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。
“林默？
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巷口传来。
林默猛地抬头，看到老霍正拄着他的机械拐杖，站在巷口，浑浊的眼睛看着他，眼神复杂。
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。
老霍怎么会在这里？
他看到了多少？
老霍没有走近，只是指了指他身上的血迹，又指了指艾拉，最后目光落在他怀里露出一角的黄铜徽章上。
当看到徽章时，老霍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，随即又恢复了平静。
“跟我来。
老霍转身，一瘸一拐地走进旁边一条更窄的巷道。
林默犹豫了一下。
老霍的出现太过巧合，让他不得不警惕。
但他现在带着艾拉，身上还有伤，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。
而且，他总觉得老霍似乎知道些什么。
“走吧。
林默握紧艾拉的手，跟了上去。
老霍的住处比林默的阁楼还要破旧，位于贫民窟最深处的一间地下室，门口挂着一块
